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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酸菜何羅魚·二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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殷許說:“她的身上有何羅魚的氣息,夜行游女應該找過她。”

畢竟不能指望小龍崽和夜行游女來個死戰,東媖當場給謝先生打電話表明已經查到了夜行游女的行蹤。

謝先生還楞了一下,電話那頭好久沒說話,久到東媖都以為他掛掉了,才聽到他暗藏激動的聲音:“我知道了,我馬上就來,麻煩小先生給我個地址。”

東媖把酒店的地址給他了。

又不由得迷惑:“他一個獬豸總不可能和一位神女有仇吧?”

“也許那位神女奪走了別人孩子呢。”殷許猜測。

兩人猜來猜去也猜不到他的想法,很快就拋到腦後,高高興興的去逛故宮了。

皇宮這種地方,殷許以前作為九州府的廚子時被請進去過,那個時候快是唐盛的末端了,皇帝、官員奢靡成性,為了體會不一樣的美食,獵捕妖族為食。

饕餮對此並不在意,甚至樂於藏匿於深宮之中,有龍氣庇護的皇城是他最好的躲藏地點,也是世間極惡的聚集地,他在皇宮中總是如魚得水。

但殷許並不喜歡,經常變成鳥待在架子上自閉,只有吃飯的時候才會屈尊一眼。

即便如此,他對於很多皇家事物也能說得出個一二三講究來。

他只說給小龍崽聽,湊在耳邊小聲介紹,以長命種的視角來談論人類的行徑總是格外的有趣。

有很多不能進去的地方,東媖在門口望了望就走了,總感覺這裏的東西修築的再好看,都有一種灰蒙蒙的死氣。

死亡的陰霾籠罩在這些老物件上,呈現出老舊腐朽的色彩,龍的死亡令他本身十分難受,甚至能被死去的龍影響感受到悲傷的情緒。

或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,他正發著顫,漂亮的藍眸泛起了圈可憐的緋紅。

殷許牽著他的手,此刻冰冷刺骨。

直到離開這裏,他才好過起來。

殷許從口袋裏掏出紙疊了疊給他擦眼淚,他吸了吸鼻子,難過又不解的拂過眼尾,漂亮的眉眼悲傷垂落下弧度。

“我、我好難過啊……”

但為什麽難過,東媖自己也不知道。

“因為那裏有條龍死了。”殷許耐心的給他擦眼淚,低頭輕聲哄著,手一下一下的安撫的撫過背脊。

小龍崽抽噎一聲,緩了好久才緩過來,茫然又不解:“死?”

“都說皇帝是真龍天子,在以前龍椅上是纏著真龍的,每條真龍都是那個國家的國運所化。有些朝代短暫的國家繼承了前朝的龍,但因為國運潰散又很快亡了國。前朝的龍死在了皇宮裏,你走進去會感覺到他的衰弱、悲傷。”

小龍崽年紀太小,還不能分割這種外界的情緒,只會被影響到渾身發顫。

殷許之前沒察覺到這件事,抱著人耐心哄了哄才把小龍崽哄好。

不過這樣一來,兩人就沒有再逛故宮的興趣了。

東媖懨懨的跟在男人身後,手還牽著他的衣角,跟在他身後走來走去。

殷許看他懨懨的,都沒有以前的活力,連帶著漂亮的金發黯淡不少。

主動拿起薄外套,任由小龍盤在身上,躲進衣服裏。

小龍崽就連躲衣服都顯得悶悶不樂,藏在裏面完全不活躍了,像個裝飾圈著男人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就不動了。

看起來十分不舒服了。

殷許隔著衣服摸了摸它,拿起魚食,決定帶著小龍崽去釣魚玩。

釣魚的地方在很遠之外,要坐一個多小時的地鐵,然後轉公交車,到郊區的河邊釣魚。

何羅魚通過海眼逃走,但夜行游女在這裏,殷許不覺得它會真的跑走,仔細研究過河流之後,他確定了目標。

等兩人到地方的時候,天已經擦黑,漂亮的火燒雲在天邊熏染著整片天空,大片大片的紅雲緩緩流動,蜿蜒而來。

而此地遠離喧囂,風吹草地碧綠如茵。

小龍崽的情緒好了不少,主動探出頭感受外面風吹草地的舒適夏風,被殷許交代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目標。

——撒魚食。

殷許說釣魚,連魚竿都沒有準備,敷衍的備了一份魚食交給小龍崽去撒。

小龍崽得了任務,認認真真的答應下來,混雜了祝餘的魚食撒進水裏,很快就沈了底。東媖看著平靜的河面,專註的蹲在地上守株待魚,漂亮的藍眸中盡是認真之色。

但他蹲到腿麻,還是沒有看到任何魚出現。

東媖扭頭朝殷許扁嘴:“腿麻了……”

殷許眺望著流逝的河流,在他的眼中,祝餘的香氣猶如最佳的誘餌,散發著難以回轉的誘惑,平靜的河面下暗潮湧動,破水之物越來越近。

他把小龍崽攔腰提起放在身後的位置,疊了疊褲腿走下河流,腳下是柔軟的河床,柔和的水從腿間游走。

這是一首歌,一首歌唱夜晚的歌。

在遠古時代,世間萬物都能編成歌謠。人類不知風不知雨,他們在風中讚頌在雨中祈求。

於是歌出現了,歌唱著萬古不變的夜空,歌唱著時之伊始的夏至。

於是漂泊千萬年的流風回應了他,譙水將何羅魚的氣息傳遞給他。

一團十尾的黑影從水中掠過,像是水怪一般怪異的身形在河中游走,當犬吠聲逐漸靠近的時候,殷許雙目微睜。

來了。

他朝小龍招手,抓著小龍崽的手伸入水中,在幾條魚尾觸及手臂的一瞬間猛然攥住。

東媖被這個奇怪的觸感嚇得「啊啊啊」叫了幾聲,一疊聲:“抓到了抓到了!”本能收緊手掌,滑溜溜的觸感要從掌心溜走。

殷許手下一個用力,直接把怪魚從水中撈起。

他的大掌攏著十條瘋狂掙紮的魚尾,東媖抓著魚頭,閉著眼匆匆往上一拔,河水如瀑布一般灑下,澆濕了兩人的衣服。

勁瘦單薄的胸膛在半透明的衣服下若隱若現,有水順著身軀滑落滴答滴答落進水裏。

水珠滾動過鎖骨,在光影下白得晃眼。

殷許眼神深邃,脫下身上的外套給小龍崽披好。

看著傳說中的何羅魚被自己徒手抓到了,東媖完全沒顧得上這些,任由殷許給自己披衣服。

他抱著何羅魚,掙紮的尾巴打在手臂上,一點都不疼,輕薄的衛衣濕漉漉的貼在身上。

東媖渡水興奮的往岸上走,藏起來的龍尾都快擺起來了,配合著他精致漂亮的眉眼,看起來就像是個抱魚送財的童子,嘩啦嘩啦的踏水往岸上跑。

殷許看著小龍崽把外套也給弄濕了,無奈的扶額,看了看周圍,因為方才的流風周圍的人已經走得一幹二凈。

他化作飛鳥,從河面低空掠過,張爪撈起小龍崽的腰肢就帶上了天空。

要是從這裏走回去可太麻煩了,還是飛回去更快。

因為兩個人都弄濕了,殷許怕小龍崽生病,沒有減緩速度,翅膀一扇已經是千米之後,一路順風飛回了酒店。

東媖泡澡的時候還想著那條何羅魚,匆匆用毛巾擦了擦鱗片,迫不及待就竄進了廚房,攀著男人的後背一路爬到肩頭,鋒利的爪子扣住衣服,像是在殷許身後長出了一雙小巧的翅膀,正興奮的呼啦呼啦亂扇。

長長的尾巴半圈住男人的蜂腰,興奮的蹭來蹭去。

“吃什麽吃什麽?”

“酸菜魚。”殷許正在片魚,突然被一條幼龍襲擊了也不動聲色,手中的刀穩如泰山。

他手腕一動一片薄薄的魚片疊在刀上,被他撚著餵給了小龍崽。

“唔!”東媖嘗了一口,驚為天人,三兩下就吞了下去,繼續扒拉著討食。

殷許刀子一轉,又片下一片把他往旁邊推了推,安撫般拍頭:“不許吃了,先自己玩去。”

“再給一塊嘛——”東媖不服氣的蹭蹭,趁他不註意低頭張嘴從刀下搶過一片。

殷許刀一偏,差點就切到了手,原本隨意的表情瞬間嚴肅起來。

他圈著龍的脖子提溜到沙發,冷面凝眉看起來十分生氣。

小龍崽心虛的蜷縮尾巴,爪子一松一緊,討好般的蹭蹭男人的手背。

“下次不可以這樣。”殷許完全沒辦法說他,曲指彈了下小龍的額頭,把小龍彈得眼淚汪汪,生氣的趴在沙發上直哼哼。

殷許順著鱗片擼了擼,把小龍崽擼舒服了,舒服的扇動翅膀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。

他這才回到廚房,繼續處理剁下來的十條魚尾,魚頭躺在水池裏,死魚眼瞪著天花板死不瞑目。

“嘭——”與此同時,樓下的房間突然撞開一聲巨響。

姜瑤正攬著人的脖子往床上帶,滾燙的吻落在脖間、面部,突然聽到聲響,她從意亂情迷中醒來,睜開眼看著鎖緊的房門突然被撞開。

男人也被嚇了一跳,扯著領口皺眉看了看門口,只能看見空蕩蕩的走廊外溫暖的光灑落進屋,突如其來的冷風湧入,頭頂的燈突然炸裂嘩啦啦的掉了一地的碎片。

姜瑤粗暴的把男人推開,整了整自己的衣服,多情嫵媚的面容冷淡一片:“滾。”

“姐姐,我……”男人不甘在床上膝行幾步,袖口在黑暗中閃爍著昂貴的光。

他有些不甘心,追了那麽久的美人還沒嘗到一點甜頭。

姜瑤點了根煙,做了美甲的手拍了拍男人的臉,殷紅的唇嫵媚勾起,暧昧又勾人的指滑過男人的喉結,眸中醉著惑人的暖意:“乖,姐姐今天沒空理你。”

男人一瞬間被她的美貌迷惑,著魔的抓住她的手低頭啄吻,一路在脖子落下一個輕吻,聞著女人的體香喘著粗氣艱難的拉開距離,整理衣服。

“好,我改天再來找你。”

“嗯。”

姜瑤看著男人出去體貼的關上門,她手中的煙燃到一半莫名就滅了,她也不怕,大大方方的走到鏡子面前,在一片黑暗中只有她一個人的身影。

猩紅的唇卻勾了起來,她點了煙,放在嘴邊慵懶的吐出一口煙圈:“是你來了嗎?”

姜瑤沒有看見,鏡子中自己身後出現了一個黑影,那個黑影紊亂雜亂,勉強糾纏出一個古怪的人影,長長的黑影拖在地上,張開了鳥類的翅膀。

“哢嚓——”

無聲的尖嘯中,鏡子裂開了一條裂縫,隨口就像是破開的碎石,一條一條裂縫蜿蜒,嘩啦碎了一地。

就仿佛是一場開始,無情的狂風席卷了屋子,瘋狂的破碎聲一道接一道的響起。

“啊!!”

“咚咚——”敲門聲在門外響起。

前不久收到謝先生到首都的消息,東媖咦了一聲:“到這麽快的嗎?”

不會是變成原型來的吧,那為什麽走門啊?

殷許從廚房探出頭,東媖連忙起身說:“我去開我去開。”一邊晃晃悠悠的飛到了房門,抱著鎖往下壓動,「哢嚓」門打開了。

他正要從門後的陰影中飄出,就見一襲飄逸的紅裙在門口一晃而過。

東媖:!!

是人類?

他慌慌張張的躲到門後,縮在陰影裏。就見那紅裙女人婀娜多姿的走進屋子,身後跟著一團糾結紊亂的黑影,深重的壓迫感壓在身上,令小龍崽躲得更深了。

好可怕嗚。

沒聽到交談聲,殷許提著刀從廚房走出來,菜刀上還沾著何羅魚的血,正殷紅著往下掉落。

嗒……

血滴在地上,姜瑤眼睜睜的看著殷許舉著菜刀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,高大的身軀逆著光暈,分明沒有絲毫動作卻令姜瑤感覺到了深刻的恐懼,那是源自更深層次,無法反抗的等級差距。

“啊啊啊!”

殷許把菜刀脫手朝姜瑤丟了過去,姜瑤尖叫著低頭狼狽一滾,就將男人如影一般欺身而上,手握菜刀憑空一劈,轉身一道鞭腿隔空把走廊外的墻砸出了一個印子。

姜瑤渾身一顫,完全沒有註意到一道金影瑟瑟發抖的沖進了男人的衣服裏。

小龍崽抱著男人,哭得好大聲。

“哇!!”好可怕,好可怕!

黑影被砸中之後,紊亂的黑線構造的身體瞬間化成了黑色的線流,淩亂滾動沖入屋內。

與殷許擦肩而過的一瞬間,殷許頭微偏,手中光影一閃,抓住黑影的一部分惡狠狠的撕了下來。

“啊!”這聲痛苦的尖叫連姜瑤都能聽見。

她連忙從地上起身把門關上,捂著胸口艱難的喘了幾口粗氣,平生第一次見到這糾纏自己半年的怪物。

“別、別殺她……”不知是什麽心情,姜瑤開口制止。

殷許的本意也不是殺她,他把黑影大部分撕了下來,徒留一團亂七八糟的黑線蠕動著掙紮著往廚房爬去。

他只是冷漠的看著,撕下的黑影被他面無表情的塞進了嘴裏。

這種怨恨集結的東西,也是蘊含靈的一種,雖然不好吃,但吃下去也能吃個七分飽。

畢竟是神女。

殷許習以為常的吃大戶,把這種並不好吃且對於靈物來說十分汙穢的東西吃了,才哄著躲在衣服裏的小龍出來。

小龍崽被黑影嚇了一跳,哭得顫顫巍巍還打嗝,哄了好久才敢從殷許的衣領裏探出個頭,小爪子扒著衣領一抽一抽的,十分可憐。

姜瑤眼光微閃,難以置信的指了指殷許胸前這一團:“這是……龍?”

殷許沒理她,直接把剩下的黑影塞進她的懷裏,黑影依托著血脈至親的力量,逐漸附著在姜瑤的身上,在她的身後形成一個虛影。

姜瑤也是第一次聽見黑影的聲音。

那個聲音紊亂且無序,絮絮叨叨、竊竊私語:“孩子……我的孩子……我的孩子……”

逐漸就沾染上哭泣與痛苦。

“這、這是?”姜瑤都快被這個變化搞懵了。

“夜行游女,或者說,姑獲鳥。”殷許大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。

那條何羅魚,估計就是她養的。

他們抓了人家的孩子,找來了這是。

正是這對峙之間,玻璃突然被人敲了敲,幾人轉頭看見一只類麒麟的獨角獸飄在空中。禮貌的敲過玻璃後,它動作輕盈,一蹄子穿透玻璃踏進屋內,化作一西裝革履的男人。

姜瑤目露震驚:“謝律師?”

“律師?”東媖眨了眨眼,茫然的看了看謝先生和姜瑤。

謝先生看到姜瑤也很意外,“我另一個身份,是一家律師所的外聘顧問,姜小姐曾經是我的主顧。”

“我……”他一邊說一邊往前走,突然就失語了,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姜瑤。

準確來說是她身後的黑影。

“夜……”他張口,話還沒說不出口,就見黑影飄搖,逐漸消散。

“等等——娘!別走……”

他焦急的想要挽留神女的身影,但神女潰散,紊亂的黑影從他指尖滑落。

任憑謝青志如何挽留如何珍惜,亦如風從指縫中滑落。

在一片哀寂中,殷許的聲音如劃破夜空的烈陽,令人願意為之瘋狂:“她快要死了,你願意付出什麽代價留下她?”

謝青志:“所有。”

殷許從口袋裏摸出一顆藍色的珍珠,那是妖神的眼淚,被他彈入姜瑤體內。

姜瑤身子一僵,胸前爆發出刺眼的藍光。

夜行游女潰散的身形一頓,逐漸凝結,依稀可見羽衣搖曳,被絨羽遮掩的面容逐漸清晰。她雙目緊閉,睜開是詭異的紋理在眼中蔓延,唯有一點漆黑淡漠瘋狂。

她睜開眼,看到的第一個是謝青志。

這位法獸在她的註視下微低下頭,遮掩眸中閃爍的水光:“好久不見了。”

“孩子……孩子……”仿佛低語一般,紊亂的黑影中,夜行游女念念叨叨的,唯有孩子這兩個字。

謝青志眼中含淚,握住她的手輕聲答應一聲:“娘,我就是你的孩子啊……”

“孩子……孩子……”

夜行游女如今只剩下微薄的意識,她本就是因怨恨所生,臨到此刻,也只記得自己的怨恨。

姜瑤實在受不了一個大男人對著自己喊媽,忍不住搓了搓胳膊,“餵餵,敘舊的事等會再說,這到底是怎麽回事,誰能跟我解釋一下?”

似乎才想起來還有一個外人在,謝青志推了推眼鏡,詢問的目光看向兩人。

東媖奶聲奶氣解釋:“是她帶著夜行阿姨找上門的。”

夜行……阿姨?

姜瑤僵了,被喊媽又喊阿姨,對於一路鮮花讚頌走來的美人而言實在是太可怕了。

噩夢的一天。

殷許摸了摸小龍崽的頭,若有所思:“阿姨……好像也能這麽叫。”

“如果公孫獻和你舅舅結婚,你確實要叫她阿姨。”謝青志深情的看著夜行游女,他的目光透露出孺慕與懷念。

“這已經算是一千年前的事了……”

夜行游女生前是天帝之女,難產而死,失去孩子的怨恨令她化身成妖,又因天帝之女被奉為神女,號夜行游女,又稱天帝少女。

在數千年的歲月中,她化身姑獲鳥固執地尋找自己的孩子,在怨恨的驅使下曾多次奪走別人的孩子撫養,但也因為怨恨往往會將撫養長大的孩子殺死。

謝青志就是她曾經撫養的孩子之一,與尋常嬰兒不同的是,他是法獸獬豸與人類的孩子,天生就是半妖半人,在人類世界無處安生。

是夜行游女撫養了他,在謝青志走投無路的時候,給了他一個安身之所。

兩妖母子相稱,度過了百年歲月。夜行游女也從怨恨中清醒,成為了一個母親最好的模樣,一心一意撫養這個跟自己沒有血緣的孩子。

但俗話說眾口鑠金、三人成虎,世間一切美好或許都是不長久的。

“人類編纂了神話,將猙獰的鬼車、貪婪的何羅魚視為夜行游女的化身,把姑獲鳥分化成奪人孩子的姑獲鳥和撫養棄嬰的夏獲鳥……因為人類的編纂、信奉,影響了她。她逐漸失去了理智,如人類所願,化作他們口中猙獰的鬼車、貪婪的何羅魚和奪人孩子的姑獲鳥,徹底離開了我。”

談論起這些事,即便是謝青志一介法獸,也忍不住咬牙切齒,滿腔恨意。

“是人類害了她!”

“可是,為什麽……人類,我是說,為什麽人口中的神話有這種作用?”東媖忍不住為夜行游女的遭遇感到悲傷,但也覺得奇怪。

人類……真的有這麽大的能力嗎?

東媖沒聽說過這種事,他仰頭專註的看著男人,被大掌攏著擼了擼。

男人低沈沙啞的聲音像是厚重的歷史,帶著一陣平靜的酥熱,緩緩解釋。

“在人類的故事中,有一個能力叫做言靈。言靈者言出法隨,而普通人的口耳相傳是能達到這個效果的。在很久以前龍並不是皇室的象征,國運的化身通常是各種奇怪的樣子。

比如說商朝的鳥,但當人們開始相信龍是皇室的代表,國運也就化成了龍。

這是因為願力和信仰,不只是人,只要是有靈的生物,他們信奉的理念就能形成願力,當願力達到一定的界限時,也就成了真。對於別妖來說或許只是一個傳言,但夜行游女本身就是怨恨所化,她太容易受到願力的影響,人類相信她是什麽樣子,她就會是什麽樣子,哪怕從神明墮落成妖邪。

與其說是神女,如今的她,恐怕連尋常妖怪都算不上了。”

“是啊……”謝青志哽咽嘆息,遺憾的發現自己連她的身影都摸不到了。

“我找了她數百年,千年萬年,還以為會一直找下去。”

殷許把最後一顆藍珍珠遞給了謝先生,親自上手把夜行游女從姜瑤身上撕下來。

這感覺,就像是撕一件衣服,雖然黏在皮膚上了,但意外的好撕。

謝先生看他那個粗暴的動作就忍不住吸了口氣:“你、你輕點,這可是我媽……慢點慢點!”

被撕的姜瑤:……

“你們就沒人關心我一個人類的感受嗎?”

“呃……”無人回答。

只有東媖隔空朝她揮了揮爪,繼續小聲給殷許喊加油。

這種只剩下怨氣的妖物殷許連一成力都沒用,撕下來往那藍珍珠一塞就成了,藍珍珠清晰可見裏面有一團黑乎乎的影子。

“如何養魂,你應該比我更有辦法。”

謝青志看著小小的媽,鄭重的點了點頭,突然又想起來了,“你的要求是什麽!”

“要求……”殷許當初只是隨意一說,不想白把藍珍珠花出去。

不過謝青志既然問了,殷許思索之後說:“如果以後有四兇的線索,先通知我。”

“四兇?”謝青志有些詫異,他盯著殷許看了很久,在極具壓迫的目光下殷許仍面不改色,看不出他的意圖。

最後謝青志答應:“可以,如果有消息我會先通知你。”

在走的時候他還把姜瑤帶走了,根據妖管局規定,姜瑤屬於意外誤入神秘側的人類,需要簽保密協議。

還得在妖管局備案。

屋子裏一下子空了下來,東媖才仰頭好奇的問:“大太陽要找四兇嗎?”

他像是個好奇寶寶,什麽都想問一問。

殷許點了點他的額頭,低聲「嗯」了一聲。

“為什麽呀?我聽說他們長得可嚇人了,還會吃人的鼻子。”東媖揮動著爪子比劃,做出一副超兇的樣子叉腰,一個沒註意就從衣服領口一路滾過了大腿,啪嘰掉在了地上。

摔得暈頭轉向。

他晃晃悠悠拍著翅膀起飛,在空中甩了甩頭,還是覺得眼冒金星,迷迷茫茫的樣子可見摔慘了。

殷許也楞了一下,大抵沒見過還能這麽摔的龍。真是好笑又好氣的把龍撈回來盤在肩膀上,仔仔細細查看有沒有摔壞。

不過一條龍這個高度摔一下是不會有事的。

東媖晃晃悠悠搖頭擺尾,下一瞬的蹭了蹭男人的手,就把之前的問題忘了一幹二凈,反而抓著人奶聲奶氣的問:“什麽時候開飯呀?我餓了。”

那一下摔的慘,好響一聲,雖然小龍崽沒感覺到有多疼,但殷許擼著龍還是覺得受苦了。

安撫的從頭擼到尾,著重摸了摸背脊骨:“快了,給你片魚吃。”

“好哦——”東媖舒服的躺倒在他懷裏,被扛著進了廚房。

這回殷許可大方了,片了最嫩的腹部肉,一片接一片的往東媖嘴裏塞。

東媖吃得不亦樂乎,感受鮮美的魚肉在舌尖跳動,尖尖的牙咬著手指磨了磨,表示自己不要了。

感覺到指頭濕潤的觸感,殷許眉眼微垂,眼見小龍崽趴在肩頭無憂無慮的晃著尾巴,全然沒有發覺自己做了什麽蠢事,面無表情的擰開了水。

他把魚肉洗凈,加入調料抓勻腌制,在鍋裏加入香料炒出辣味,再依次放入土豆、白菜、金針菇和豆泡,何羅魚的肉太嫩放進去煮三分鐘就可以出鍋,晚一刻就會老。

剩下的那個魚頭從水池裏撈出,用刀在案板上用力剁幾下,砍成幾塊加入香料去腥,新開一個鍋熬魚湯。

東媖看他做魚,看著看著,突然一顫渾身都僵住了。

爪子緊張的收縮,扣弄著底下的衣服,慌張的詢問:“等等,等等……這何羅魚,不會是夜行游女吧?或者她的孩子——”

天吶,等謝先生反應過來,他們會不會被這只法獸瘋狂報覆抓進牢裏唱鐵窗淚?

東媖想到這個就渾身一抖,但是他摸了摸肚子,要是殷許繼續餵他肉的話,他還是想吃QwQ。

龍龍已經不無辜了嗚嗚嗚。

殷許都快被這條小龍的遲鈍逗笑了,他十分認真的嗯了一聲,慢條斯理的做魚,一邊弄一邊說:“啊……怎麽辦呢?”

“會被抓起來吧?”

殷許:“會被抓起來呢。”

東媖:QAQ;

“但是吃都吃了……”殷許故意拖長語調,手上用勁把酸菜魚盛入湯鍋裏。

掀開何羅魚湯的蓋子,奶白奶白的魚湯灼熱的滾動著水泡,魚香味蒸發裊裊漫著熱氣,香得小龍能看著魚湯走不動道。

殷許的話像是惡魔低語,在耳邊蠱惑人心:“要不要繼續吃呢?”

“要!”

東媖飛回餐廳變成人形,端著碗筷目光熱切的盯著殷許把菜端出來。

吃都吃了,先吃個夠吧!

至於被抓,先隨他去吧QvQ。

為了不留遺憾,東媖就著魚湯和酸菜魚比以往還多吃了一碗飯,抱著肚子躺在沙發上的時候,還在懺悔自己的罪惡。

但是何羅魚真的太好吃了,淚目遼。

殷許收拾了碗筷,聞著身上的味,一邊往外走一邊把上衣脫了,露出結實的腰腹與胸肌,下顎與喉嚨後仰時,喉結如山丘滾動,牢牢吸引龍的視線。

隨著上衣被脫下,黑發淩亂,黑眸深邃,隨著用力手臂連帶著腰腹繃出性感的的弧度,人魚線順著腹肌往下沒入褲縫。

小龍崽的視線一路往下,追著跑進了褲縫裏,他翻了一個身,目光一直追著男人跑。

被男人捉到了,兩朵紅雲飛上雙頰,理直氣壯的變成龍形,表示我還是個寶寶,看什麽都是應該的。

小色龍。

殷許失笑,上前把小龍崽抓在手裏,像是披毛巾一樣扛在肩上。

“走,給你刷鱗片。”

“不……”東媖反抗不能,被按著腦袋帶進了浴室。

明亮光潔的浴室裏,身材高大俊美的男人依靠著圓形浴缸,溫熱的水泛起銀白的光芒,粼粼水波紋一圈一圈的擴散。

一抹金影在水下游走,一會把飄在水面的毛巾頂起,一會潛入水中追著小黃鴨跑。

剛才還抗拒共浴的小龍玩的不亦樂乎,玩累了往鋪了毛巾的缸邊一趴,熱乎乎的濕巾紙疊了疊往頭上一壓,像極了在外邊洗浴的舒爽。

他頹廢的趴在缸邊,尾巴在水中攪動風雲,有一下沒一下的晃尾巴,任由殷許用柔軟的牙刷小心翼翼的刷爪爪,舒服的溫水澆在身上,發出舒服的喟嘆。

“泡澡好舒服吶——”

殷許低眉,濕漉漉的黑發往後撩起,露出光潔的額頭。

原先就很大佬的男人,梳起黑發之後更顯五官冷硬突出,低眉時的側臉,頗有幾分大佬鯊人回來硝煙散去後的平靜。

小龍崽身上的鱗片總是幹幹凈凈,用水沖沖出了水又是幹幹凈凈一條漂亮龍。但刷鱗片就像是鳥類梳羽,不是必要但很需要。

東媖泡在水裏懶懶的翻了一個身,任由溫熱的指頭摸上尾巴,濕漉漉的藍眸泛著陽光下海水流淌的金色光澤,他凝視著殷許,突然好奇起來。

他從沒有見過殷許原型梳羽捏。

感覺到小龍崽呆呆的盯著自己,殷許眉眼微擡,慵懶的瞥去一眼,嗓音沙啞酥麻:“還記得何羅魚的事?”

殷許的語氣帶上幾分嘲弄,輕嘲又譏諷道:“把一條不開靈智的魚當孩子……那只鳥真是神志不清。謝青至沒有理由因為這件事找麻煩,不用擔心了,嗯?”

一聲安撫意味的「嗯」微微上揚,酥酥麻麻的感覺順著耳朵一路蔓延倒了心底。

小龍崽呆呆的看著他,只覺得心臟鼓動,突然「啊啊啊」撲到男人懷裏,一頓蹭蹭。

“你剛剛好帥哦!就是那種「敢找麻煩就鯊了你的」的感覺!”小龍崽努力挺起腰,裝出一副大佬的模樣,學著電視裏的壞人裝模作樣比了個手勢,眼神輕蔑。

嗯,是一只散發著奶味的大佬龍。

殷許澆水給大佬龍洗澡,一邊洗一邊十分認真誠懇的說:“沒你厲害,大佬龍。”

“啊啊!”東媖捂著臉扭扭捏捏。

殷許再接再厲:“大佬龍。”

東媖捂著臉假哭,哭著哭著忍不住笑出來聲,笑得尾巴亂晃:“嗚嗚嗚嘻嘻,嘻嘻……”

他飛出去從殷許口袋裏拿了十塊錢拍到他面前,霸氣十足的一揮爪爪:“再叫十塊錢的。”

“哇,龍龍好有錢好大氣。”殷許收下錢,非常上道的繼續誇誇誇。

小奶龍迷失在一聲聲誇讚中,尾巴都要翹上天了。

“嘻嘻——”

·

另一邊,謝志青抱著簽署好的保密協議從姜瑤的房間離開。

手機響了三聲,被他接起。

對面那人說了什麽,走廊的明光無法在他身上攏上光暈,他背著光眉宇染上陰霾。

謝志青語氣沈沈:“我知道了……我會通知小先生的,不會有下次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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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妖族移民局,禁止單身》求收藏!

敖湘一覺醒來,靈氣覆蘇,人類世界天翻地覆,他成了世間唯一的成年應龍,種族雕零不說,老攻跑了,揣在懷裏的蛋崽也沒了!

弄丟了崽崽,敖湘心虛不已,收拾東西追到人間去找崽崽。

崽崽沒找到,先找到了崽他爹。

崽他爹西裝革履,帥的一批,富的流油,就是不認他。

敖湘:如果是崽他爹弄丟了崽崽,我也不想認他QAQ;

心虛?jpg;

——

妖界新建,為防止妖族作亂,作為妖管局的大佬,殷商被派到新妖界移民局臥底。

新妖界移民局名義上是國企公務員,實際是個奇怪私企。

大老板是個戀愛腦,二老板渣男到處留情,下屬們各有各的奇葩,處理事物一個比一個隨意。

三百歲的妖怪想移民?不行!等等,是個漂亮狐妖?行!

左右橫跳不想放棄雙族籍?抓起來!等等,本體是大老板的定情花?行!

……

在這種看臉看心情的奇怪私企工作,殷商消極怠工,滿臉冷漠。

有一天,他面試了一條傻乎乎的小龍。

身無分文,男人跑了,只會可憐巴巴說是自己的錯,像極了被pua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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